
極品老師
本周,大連人的神經集體為一個名曰《79中極品老師》的音頻興奮,那是還原老師公布成績時訓斥學生場景的大連話橋段,從90分以上到不及格的各色“貨”逐一點評,其一氣呵成的行云流水,其不著一臟字讓人痛不可支的飛流直下,其海蠣子味之濃稠過癮,其經典“老師話”的耳熟能詳,不把你笑抽誓不罷休。
老友孟梓芾一大早發來,我連聽三遍實實鑿鑿地笑噴三遍后,最強烈的念頭是趕緊與朋友分享。孟梓芾的信源來自溫哥華,可見這橋段傳播力。它驚人的席卷性還體現在僅僅過了一天,就“濱城無處不飛花”了,成了另一番的“人人現場”,而且有心人還不辭辛苦地破譯了這家伙段子的速度英語。
每個人都沒聽夠,聽一遍爆笑一遍,是那種結結實實發自胸腔蔓延到身體每一個角落的自動自發的暢笑。
于是辦公室的午歇時間上演了這樣一幕:大家圍坐一團,再次屏息收聽,生怕漏了一個語氣中的轉折,聽一遍咀嚼一遍,不僅僅是為大連話的給力,更重要的是,情緒被帶進了當時嫌時間過得太快過后倍覺短促的中學時代,帶到了那“分分小命根”的課堂,直奔測試卷發下來的那一個心跳時刻。
那家伙模仿得太到位了,“后面這個介詞都是白給的還有一些狗腦子寫錯”、“物理老師最近跟我反映你小腚飄輕,一下課滿走廊就聽你的動靜”、“就從最近你眼神看出來,心思根本沒在學習上”、“得瑟,成績馬上反映在卷面上”、“天天裝得像個人似的”、“能不能念,不能念滾回幼兒園”……句句耳熟能詳,字字親切入耳,誰的經歷里沒被老師那么痛貶過,就像小學時多動的調皮男生都被老師扔粉筆頭黑板擦一樣。過后,都成了最難忘的記憶。
在這個橋段之前,“打劫”“道牙子”“這里有情況”等大連話段子、微電影、話劇已經撓過大連人的癢癢肉了,個個都制造過極強的話題效應和強悍的收視成績,但均沒連成系列,都是短暫的小氣候,直到王博文出現。
王博文,目前就讀于廣州美術學院新傳媒專業。他用純正的海蠣子味模仿高中生活、公交車、菜市場等諸多最能體現大連話活色生香的鮮噴氣質的場所,在人人網上建立了語音相冊,誰承想,本屬自娛自樂,卻意外爆紅。相冊中最火的一段語音瀏覽量超過40萬,評論近800條,忠實網友每天坐等更新,不斷催促下,王博文創作熱情高漲,早已遠離了“第一個語音是為講述南北差異”的動因。也難為了這個語言天賦好、模仿力超強的在讀大學生了,隨著大家的期待值幾何式增長,他那些經驗庫存也快掏空了。因為“人人網”的社區特點,在國外求學的大連孩子,不約而同在王博文的鄉音里,安放了自己的鄉愁,“每天靠相冊活著”的夸張式期待,支持著相冊粉絲量的繼續激增。
這位頂著“79中”名號的“極品老師”的真實身份,讓王博文迷們猜測不已。試卷點評內容的惟妙惟肖、起承轉合間的痛心與氣憤,語調之間的突然加重,都無比業內。尤其是,一句臟話沒有卻飛刀般的有力,都一改王博文的“啷當不斷”,當屬大連話系列的“極品”。
大連話近幾年在各路力量的挑染下,已雄風大震,文化自豪感頓生的實況自不必表,我更想說的是“極品老師”令人產生的心靈漣漪與反過味來后對大連老師的感懷。
據說被冒名學校很惱火,認為這個橋段是對師者形象的污損,該校有個女英語老師也因此受到一定程度的困擾,原創者王俊鑫聞訊立即現身,對自己的無意傷害表達深深歉意,留學日本的小王自稱本意只是圖個樂兒,沒想到成了“惡搞”……
這效果和擔心其實大可不必,明顯低估了聽眾消費這條信息的正能量反應。
大多數聽眾在爆笑之后,略加回味,升騰起的是對這個極品老師的敬意和愛戴。
他的聲嘶力竭,他的片甲不留,他真誠的惱火與恨鐵不成鋼,都透著一股親到骨子里的“不隔意”。每個學生名字在他嘴邊,更在心里,順口拈來,比父母還嫻熟,還有己任感。
不知為什么,我由這個子虛烏有的老師聯想到了被稱為“央視新聞評論部精神”的前東方時空制片人陳虻。陳虻的罵人術是出名的,但能有機會被他流暢地罵一頓,是諸多新人的向往。他的同事滿懷敬意地懷念道:“你有這種本事,你的精確、清晰、尖銳、超越,一針見血,無人能及。你罵人很狠,但被你罵過的人無不歡天喜地,心悅誠服,把你的語錄默背心中,回家修煉。但我直到離開調查,都沒趕上一次這樣的機會。”
能令被罵者毫無懷恨,深感幸福溫暖,只能說,罵人者的出發點和愛的居心洋溢話里行間。
表面上,極品老師在秋風掃落葉般無情地橫掃“手下”,往情分緊處探望,他何嘗不是滿懷一腔責任在剪草修枝?現在的孩子多難管,和風細雨根本是耳旁風啊!
張弛、齊暄、劉茜、蘇暢然、鄭少博……出現在音頻里的名字都是小王的同學,每個人的“事跡”里都映照著我們年少的身影。極品老師氣都不舍得喘的數落里,一個都不放過的痛貶里,蓄著滿當當的“成龍”期盼。
身在其中的時候,因為正在經過,正飽受應試教育的壓抑,同時充滿拔節期的“外路精神”,很難體會師者的苦心,只有離開了,才倍覺留戀。甚至,會矯枉過正地想:沒趟上如此精彩的老師,沒有一兩次被罵得體無完膚的赧然,中學就算白白經過啦!
從這個角度看過去,“極品老師音頻”難道不算最好的青春留言與別致紀念嗎?